朱萝记

19

Thanapon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甜蜜的梦。

他依然还是少不更事的模样，然而不管如何闹腾、调皮，身边的那个人总是对他温柔笑着，有时被逗弄得过分了，也不过勾过他的脖子，揉一揉他的头发；或是在没有人的地方抱着他狠狠亲上一顿，直到他双腿发软。

在梦里，他还和那个人抵死缠绵，眼看着他一遍一遍地进入自己的身体，那个时候的他会和在众人面前的样子完全不同，总是裹挟着一股狂暴气息而来，仿佛要席卷走他的一切。

他不断变换的姿势、凶狠的抽动、几乎要让人以为恍如世界末日般的不管不顾，让Thanapon害怕到颤抖，羞耻得无以复加；可越是如此，他越是不愿意放手。

就好像，这是一条充满了绝望的不归路，但只要这样彼此互相紧紧抓着，哪怕一同坠落到地狱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。

他一声声呼唤着自己昵称的样子也教Thanapon深深地沉醉，让他在梦境里心甘情愿奉献着自己。如果没有明天就好了，他就可以只活在当下两个人的世界里，他们彼此拥有，刹那也可以成为永恒。

他是他的哥，他的神，他的生命，他的一切。

他又和以前一样，在高潮的时候抱紧他，低声在他耳边唤他“老爷”，他愿意把自己放到很低的地方去，甚至为他放弃所有，只求他不要离开，只要他恒久的陪伴。

他想就这样睡去，再也不要醒来。梦境里他的索求与爱，仿佛都得到了回应与许诺，如果就此与现实告别，他自问并没有任何遗憾。

然而意识渐渐回拢，他还是睁开了眼睛。

他依然躺在自己的床上。浑身赤裸裹在被子里，独自一人。他自嘲地笑了一下，想动下身体，却牵扯出下半身的剧烈酸痛。他微微怔忡，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，却发现白皙的皮肤上一派狼藉，遍布着无数红印。

这一切忽然与他梦境中的某些激烈场景汇合在一起，让他瞬间觉得天旋地转。

Thanapon并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回想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。他挣扎了很久，才能勉强坐起来，顺手捞起椅背上搭着的衬衫和短裤缓慢地穿上。

也许他反应的时间实在太慢，门口Kim的声音已经显得分外焦急。

“Than！你在里面吗？起床了吗？你有没有什么事啊？”

Thanapon给她开门的时候顺便往外张望了一眼，幸好，她是一人前来的。他长长吐了口气，转身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中心。

Kim随手带上门，观察了他一会儿，忽然疾步上前，扯开了他衬衫的衣领，往里瞟了几眼，不由就勃然变色。

“这个……是他干的？”

Thanapon没打算瞒她，点了点头。

Kim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。“他……强迫你的？”

Thanapon苦笑了一下，摇摇头。

Kim的脸顿时冷下来。“为什么？”

Thanapon仍然只是摇头。

“你知道你这是……你这样简直就是在……”Kim咬牙切齿，却没再说下去。

然而这次Thanapon代她接了下去：“我知道，我是在犯贱。”他的嘴角轻扯了一下，有些颤抖。“我没办法……他就在我面前……我没法拒绝他……”

“只是因为不能拒绝吗？”Kim抓着他的手臂，直视着他的眼睛。“为什么？你明明是可以逃开的，可是每一次，都是你自己选择和他面对面，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。告诉我，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
Thanapon的眼神如同失焦一般，虽然看着前方，里面却是一片空洞。

“为什么……因为……不甘心？因为……我就是喜欢自虐吧？”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
“根本不是。”Kim摇摇头，松开了他的手臂，却用一种充满着无力感的悲哀看着他。“别再骗你自己了，没用的。你一天不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，就没法放下这一切……”

这次她的话被急切地打断了。Thanapon出人意料地坚持。

“如果我压根就没想放下这一切呢？就……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，也没什么不好吧。”

“关系？你们现在算什么？肉体关系？情人关系？是他提出来的？还是你自己以为的？”Kim开始变得咄咄逼人。

“就……怎样都好吧……”Thanapon揉了下眉心，有些疲乏。“我已经……无所谓了。”

Kim盯着他看了半晌，冷笑了一声。“你才不是。”她又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。“我就问你一个问题，你回答得上来，以后我就不会再问你，也不会在他的事情上再和你纠缠；但如果答不上，你就得听我的话。”

Thanapon犹豫了片刻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
“如果昨天他对你做了这些……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，他人现在去了哪里？”

Thanapon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，只是怔怔地瞧着她，脸上是一片茫然的神色。

Kim却没有表什么态，而是拉着他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坐下。她抬起手腕，给他指了一下时间。

“现在已经是中午了。你一向都不睡懒觉的，可是看到你这样……我就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。你过这么久才来开门，而且还没有洗漱，显然是刚睡醒；说不定还是被我吵醒的。就现在的状态，我想你是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的吧……但是，我知道。”

Kim没有理会他立刻向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，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
“我起得很早，在陪着Noi他们吃早饭的时候，就看到了他……还有他的未婚妻。”

因为挨得很近，说到这里的时候，Kim能明显感受到Thanapon身体颤抖了一下。但是他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图。

“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，也许他根本就没在意；毕竟他们两个人……形影不离。他们回房之后，我和Ching姐姐就一直坐在前台后面的回廊架下聊天，一直聊到他们出来退房。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，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；只不过……他们谈话的内容，我想，他应该并没有告诉过你吧。”

Thanapon的脸色苍白，眼睛里的红血丝密布得有些可怖。

“他们离开清迈之后就会回曼谷，因为……他们要筹备下个月的正式婚礼了。”

Thanapon的身体摇摇欲坠，Kim眼疾手快，牢牢抱住了他。

“我果然……什么都不知道呢……”Thanapon笑起来，像绷紧的弦倏忽间断开，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。

Kim的手不停抚着他的后背，宛如安慰一个不知所措的孩童。

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做这些……可是，他真的已经不属于你了……也许在很久以前就是。Than呐，算我请求你，放弃他吧……”

Thanapon缩在了Kim的怀抱里，身体簌簌发着抖，虽然还红着眼睛，却勉强挤出一个破碎的笑容，卑微得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。

“我啊，真的没救了吧……即使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……不行呐Kim，我做不到。昨天有那么一瞬间，有那么片刻，我想，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吧……”

“难道你就没想过……”Kim蓦然打断他，却有片刻的犹豫，沉吟了半晌，才缓缓开口道：“也许他做这些，是为了报复……”

Thanapon的身体立刻僵在了当场。

“给你他心里还有你的错觉……让你对他抱有希望……但是也许，他只是为了报复你……毕竟当初离开的人是你啊……”

Thanapon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忽然停止了一般。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，而生命里的某些东西就在这个时候渐渐的远去了。

“报复……吗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不可思议，如同笃信的东西瞬间崩塌，砸得他茫然无措。

“Than，我不想瞒你。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，就不喜欢他。因为他看起来……呃，太阴郁了。他是一个心里藏了很多东西的人，而且不会随便和人分享。我不知道、也没有兴趣了解他过去是怎样的人，但是现在的他，和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，也不会是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了。”

“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吧。”长时间的沉默之后，Thanapon才开了口。他在沙发里坐直了身体，双手交叉叠放在双腿上。“但是，最后那句话，你说错了。”

“……哈？”

“不是曾经爱过。Kim呐，我是一直，一直，都爱着他啊。”

Thanapon朝Kim侧过脸来。他缓缓地笑着，眼眶下却印出两道泪痕。

“如果没有他……我啊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