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萝记

22

Tee觉得此刻自己面前的Jane有些陌生。

她仍然是和往常一样，给了自己和Tae各自一本行程表，在为他们讲解着接下来半年的演出、活动的大致安排，还有最近一个月的具体日程。每次在说到工作的时候，Jane往往都是容不得半点玩笑的严肃模样；可是此时的她，除了不苟言笑，Tee觉得她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以往几乎不太会感受到的气息。

好像是一种，自动隔绝了旁人，生人勿进的冷漠。她只是偶尔会抬起头朝他们站着的地方看一眼，却会避免与他们眼神的直接接触；有时无意识地对上Tee的眼睛，也会立刻掉转开。

只不过，Tee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。

“嗷！为什么圣诞节要让哥一个人去日本啊？”

“我刚才说过了，你们两个的商业代言和活动，尤其是海外的一些，不可能都是两个人一起的，对方提出的这个时间点正好也是你们现在这个剧的拍摄间歇，再说Tae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去日本，这个活动很适合他。”Jane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。

“可是……哥一个人在那里过生日……”

“正因为他生日是在圣诞节的后一天，更可以完美烘托出这个氛围，商家也是对这点十分满意，所以提出的这套方案。”

Tee带着点不甘心的委屈依然想要抗议：“不管怎么说，我也不想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一直在他旁边不吭声的Tae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，打断道：“没事，姐姐这么安排总有自己的道理，我去就好了。”

Tee朝他瞪了瞪眼，但最终还是乖乖闭了嘴。

工作全部安排妥当，两个人准备告辞回房，Jane却喊住了Tee。

“你等一下，我有点工作想和你商量。”

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，Tee隐隐觉得，刚才那种陌生感夹带着些许不安，悄悄席卷了自己周围的空气。他有些无措，但也只能徒劳地望着Jane。

Jane有好一会儿没有开口，只是双眼直直地盯着他，仿佛要把他整个看穿一般。Tee挠挠头，尴尬地笑了笑。

“姐姐怎么不说话啊？你不是有工作要和我说嘛。”

“哦……其实也没什么。”Jane收回了犀利的目光，但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，换了个略带审视意味的表情。“有件事，我想问问你，希望Tee能老实回答我。”

Tee认真地点点头。

“你和Tae……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问得非常直接，眼神不带任何犹疑。

Tee一时有些发愣。“……哈？姐姐什么意思啊？”

“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吧。你和Tae之间，是什么关系呢？”Jane此刻的脸已经完全阴沉下来。

Tee有些心慌，但还是强自镇定。“就……哥哥和弟弟的关系。”

Jane没有再看他。沉默的片刻里仿佛在酝酿某种情绪，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低沉，却字字带着穿透力。

“如果你坚持这么说的话，我会相信你。但是，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，即使你可能会不高兴，因为，我是为了你和Tae。”Jane走到了他面前，这次的神情又换成了知心姐姐的语重心长。

“Tee呐，你和Tae都还年轻，还有很多的机会，也还会有很多的经历，会遇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。有时候，现在对你们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事，或者人，等再过去一段时间之后，就会不那么重要了。这些都很正常，也是我们人生中都会遭遇到的。可不管怎么样，我都希望你们能把握住对你们而言真正的最重要的东西。不要因为一时的迷惑，而忽略了自己的将来啊。”

Tee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。他恍惚间有些明白Jane的意有所指，想说一些反驳的话，或是发表一些不同的意见；但他高明的本能却让他在这个时刻里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。

在他离开前，Jane忽然又说了一句“希望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就只到这里为止”。Tee了然地点点头。其实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，他也没打算把这些话告诉Tae。有一些包袱，一个人背着就好，多一个人分担，未必会减轻它的分量。

Tae飞去日本后几乎立刻就投入了工作。拍摄杂志封面、广告宣传、大型走秀，几乎每一天的行程都排得很满。

圣诞节的那天深夜，当他走出摄影棚预备跨上保姆车的那一瞬，忽然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飘到了自己的脸上。抬头一看，原来东京下雪了。

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雪。之前因为冬季都到过日本和韩国，所以即使是难得一见的飘雪，倒也并不怎么会特别兴奋；但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，却会在这种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，还会拿冰凉的手忽然贴上他热烘烘的脖颈。

Tae的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思潮汹涌而来，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马上见那个人的心情；可是，他还在曼谷吧，又怎么可能时刻陪伴着他呢。

Tae看着黯淡的手机屏幕，苦笑了一下，弯腰钻进了车。

Jane在车里开始向他絮叨着后面两天的安排，间或表扬了他之前的表现，可Tae只是茫然地往车窗外望着，头脑一片空白。

不知道Tee现在在哪里，和谁在一起，又在做什么呢？

直到被Jane戳了好几下胳膊，他才意识到上衣兜里的手机已经响了一阵了。他掏出来一看，却瞪大了眼睛。

按下接听键的瞬间，那头就传来撒娇的声音：“哥来接我吧。”

Tae还有些怔怔的。“……哈？”

“我在成田机场啊。衣服穿少了，好冷啊。”

他听得出Tee吸着鼻子的声音，头脑里泛起他鼻尖通红，蜷缩着脖子，冷得瑟瑟发抖的模样，心里一阵疼，几乎是冲着手机吼起来。

“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站着不要动！我现在马上过来接你！”挂了电话就冲着司机喊停车。

Jane不可思议地瞪着他。“你这是发什么疯？就算要接，也是我们一起去。”

Tae却分外坚定地摇了摇头。“我们一起出现的话目标太大，我一个人反而不引人注目。你们先回去吧，我会照顾好他的，姐姐放心。”

他下车的时候Jane抓住了他的手臂，朝他看了半晌，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，只从包里掏出口罩和帽子递了过去。

Tae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了那个和自己一样全副武装的人。他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，双手抱着肩不断摩挲，只穿了薄薄一件夹克。Tae二话不说，直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兜头就把他整个抱住，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出门招了辆出租。

一路上Tae就只是攥着Tee冰冷的手，一句话也没说，连进到酒店房间，Tee都几乎是被Tae推搡着进去的。

Tee脚步还有些不稳，带着些不安的惶恐问：“哥生我的气了吗？”

他刚迎上Tae的正脸，就被迅速带进了熟悉的怀抱，而回答他的，是一个浓烈到几乎让他无法喘息的吻。

Tee觉得自己原本冰冻着的口腔都被Tae温热的舌头搅得融成了一滩春水，他被这腔毫无保留的热情和炽烈的探索瞬间点燃，勾住Tae的脖子就开始热烈地回应。

两人缠绵的吻让彼此的重心都有些不稳，身体贴着身体似乎在再自然不过的推动里一起倒在了床上。在松开彼此双臂的瞬间，Tae看到了Tee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。意识到这个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来见自己的事实，让他心里一阵疼痛，又交织着一阵感动。他没有再吻他，而是把他整个圈进了自己的怀抱里。

“怎么会这么突然跑过来见我呢？”

Tee的手指轻轻扯着正好在眼前的Tae的衣领，缠上自己的指尖，复又放开，如此循环，乐此不疲。

“一点都不突然啊……一直想要给哥惊喜的。”

“嗷，那曼谷的工作怎么办？”

“本来就没有很忙啊。把该做的事提前都做好了，再让Copter帮我打了个掩护，就说我家里有点急事，没人会留意到的。”

“那……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个惊喜呢？”Tae微微蜷了下身体，视线正好能与Tee平行。

Tee伸出手腕，指了指手表上的时间。“就为了对哥说，生日快乐呐！”他把脸埋进了Tae的胸膛里，蹭了又蹭。那股熟悉的气息带给了他全世界。“我和哥一样啊，希望从今以后哥的每一个生日里，都能有我的陪伴呐。”

Tae没有再说话，只是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身体。

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搂抱在一起，片刻之后Tee动了动身体，朝上抬起了头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。

“我给哥准备了生日礼物呢。”

他从床上爬起来，在自己随身拖着的小行李箱里一阵倒腾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了Tae的手里，有些讷讷的。

“呃……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，可是……我也看了很久，一直想要买给哥的。”

Tae拆开包装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绛红色的丝绒盒子，打开映入眼帘的，是两根一模一样的黑色手绳，端口则是铂金的环扣。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，隐约看到环扣上印着小小的字，便放到灯下凝视了半晌。

一个环扣上印着的，是“Tae❤Tee”；另一根则是“Tee❤Tae”。

“这是……”Tae不由微微眯起眼睛，看向身边的人。“情侣手绳？”一边说着话，一边就忍不住笑起来。

“嗷，哥别笑话我呀！”Tee有些发急，脸都涨红了。

“哪有啊喂！”Tae把两根手绳都牢牢攥在手心，另一只手顺势就把Tee搂进了怀里。“我很高兴呐Teetee！不光大老远的飞过来看我，还准备了这么棒的礼物。”他的吻深深落在Tee的额头。

“谢谢你，让我这么幸福。”